【艾利】羁(上)

※姑且算是日本江户时代+欧洲混合背景(?)
※年份、名称一类全是瞎编的
※※不存在任何形式的歧视或辱骂
·
改了一下章数,只有上下。
内容有一半是上次的内容,十分抱歉。
·

82年春艾伦因家族没落被迫流浪街头,格里沙在心肌梗绞痛昏迷过后再也没能爬起来,卡露拉染了眼疾,这辈子都没法再清楚地分辨色彩。她扯着艾伦的衣袖告诉他,她眼前的世界就只剩下了灰黑色,还有一些讲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细小光斑,余下的就单单是些随着它们晃动摇曳的物体的模糊轮廓。

卡露拉留在了养老院,那儿甘愿收留她,把她按进单调的宿舍里,让她跟年龄相较不上不下的妇女待在一起,以此应付福利保障措施监督管理的每月审查。艾伦一个人去了罂粟街,那条最肮脏、生活环境极其作呕,但房间租金却是城区中最便宜的街巷。几个礼拜后他不幸沾上了毒,尽管他一再小心翼翼避开它们,却没能防住早点摊子伪装下毒贩的一碗看似纯洁无暇的清汤面。

毒贩威胁他,逼着他交付大量的金钱来换那一小袋只几克的白色粉末。艾伦因吸毒被打工的地方开除,没了压根无所谓有无得经济来源(有没有这份狗屎工作都照样填不饱肚子,当然要说它无所谓有无),整日凭着这副二十多岁的躯身,勾结一帮明明辍学不久却比他还熟悉罂粟街规矩的小混混,偷盗抢劫、绑架富农的女儿勒索敲诈,把一大部分分得来的钱用来交换毒品,剩下的一丁点儿拿来填充空瘪的肚子。

最后一次碰头商量如何捞到金币的那天,艾伦因分钱产生的纠纷,失手划开了一个男孩儿的喉咙,鲜血当时便喷溅在了他的脸上。为了不让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因惊吓叫出声来,他手持着一根缆线捆住她的脖子勒死了她,将尸体跟茅草堆混在一起点燃了火把。即便巡逻的警察在收紧腰带时有幸发现了可能已经焦黑的尸体,他们也不会细下心来多管一丁点儿死人的闲事。

艾伦回到罂粟街试图退掉这个月的房租,却只要回了当时三分之一的钱。他带着这些钱又朝里街移动,昨晚下过一场不小的雨街上湿漉漉的一片,海鲜的腥臭在脚底板上缠绕成一团。水坑里灌满了吃剩的食物残渣,油星子漂在这片黑水上,汗臭发霉的味道里裹着尿骚味,下水道的老鼠洞里塞满了棉絮和腐烂的动物尸体,这些小东西趴在垃圾堆上,吱吱喳喳地吸吮着粪便与雨水混合的佳肴,心里窃喜。现在又有什么事情能比饱餐一顿还要快活的呢?几个小家伙吃到了些味道不妙的东西,行吧,又是个伙食不怎么样的愚蠢人类。它们讥笑了一声,随后踏着迅速且轻快的步伐消失在另一堆垃圾里。

这条窄道小巷在城区的南面,再朝北方是城镇的中央地段,就以前头成排高吊起来的殷红如血的红纸灯笼来说,这堵拿红亮灯笼造的墙将本该隐藏在意识当中瑟缩存在着的地位偏差显露地明明白白,一清二楚,跟它接壤的一方土地一半是烂水沟和下水道的恶臭,一半是沉迷于纸醉金迷里胭脂膏粉的旖旎。满脸污泥的老头佝偻着腰背,架着粪车顺着这排红艳艳的灯笼走过去,用指甲刮下门牙上的垢渍,长了口疮的舌头伸出来湿润了两片肥厚的嘴唇。清酒的信徒能从两股气味的交杂处嗅出激情,身上戳满了破洞的裤子纷纷褪到腿弯处,不约而同的亲密他们还值得炫耀一番的好家伙,哪怕只是在怪叫声里比赛谁尿的最远,他们同样也是好样儿的。

艾伦跟他们不一样,起码还能在别人施舍食物时考虑考虑有几成的几率被下了药,毕竟从被迫药物昏迷当中醒来发现自己身上被开了个洞是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事情。这种事发生的很平常,前天他就是在一个身上开了洞的老兄待着的垃圾堆里睡的一晚上,那老伙计让人挖去了一个肾脏,伤洞血糊糊的,跟泉眼一样直往外冒红水。那晚他睡得不太好,前半夜这家伙一直在痛苦地呻吟,艾伦拿一只腐烂了的苹果堵住了他的嘴,这才稍觉安静了些。清晨他翻身起来时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死透了,腰后的伤口里还有一只黑老鼠在吮吸血汁。艾伦没走几步路就踩了一脚猫屎,他折回去,将鞋底上的的粪便蹭在了尸体裸露的胳膊上。

他三餐不思也不想,是知道压根就不可能有什么免费的食物供应给身无分文的流浪汉,饱一顿饿三天的生活再加上无时无刻不在消磨他生命的毒瘾让他变得面黄肌瘦。艾伦想去见见自己的母亲,又怕那个女人再彻底哭瞎那双半瞎的眼睛。事实上他继承了母亲那双碧绿的眼珠,只是它们没在欣赏雏鹰展翅跟沾了晨露的野百合和矢车菊,而是没日没夜地往瞳孔里塞油光泛滥的臭水沟,垃圾堆或矮巷深处蜷缩的尸体和爬满蛆虫的腐败食物。他逐渐为自己而感到羞愧——越是想起卡露拉慈爱的笑容他越觉得无地自容。

他越发寡言和顺从,连野狗都会跟他抢地盘,挑衅一般在他膝盖上撒尿。他将近三天没消化过一口食物,饿到连胃也没力气再叫一声儿,他顾不上清洁,靠在墙根里希望用睡眠掩盖这股空虚的饥饿。瞌上眼皮后他不自觉的盘算起冬天该怎么办,要是让他凭着舔别人的脚跟才能换来一块废旧宿舍里的席子,还不如在入冬时的第一天就拿刀捅死他来的痛快。那只会让他觉着比死还更难受,尽管有不少的人愿意舔别人的脚丫子,以此换来几堵墙和一块天花板遮挡风雪跟刺骨的寒风。

越靠近城镇中央治安就越优良,一些无法忍受恶毒周遭的无业游民都自发移入了靠近镇中的贫民区里。艾伦得到了这个大方马车夫的帮助,跟同其他人一齐上了马车,目的地是再向北转移的和平地带。这匹算不上年轻力壮的马载着一车的人,走走停停一天半终于到了中央的贫民区。艾伦跟着这车人得到中央政策的救济,临时转到了称为避难所的一处空荡的单层建筑。中央只给他们提供临时的住所,肚子当然依旧得饿着,不过中央这个新环境可以让艾伦隐瞒毒瘾,尝试着重新找个新工作。

夜晚他跟几个人窝在一起取暖,奔波后强烈的疲惫感推促了他的困意,艾伦放空自己瞌上眼皮。他旁边的两个男人一直在小声地讨论这段无聊路程上的见闻,像个看破了尘世的圣人似的赞美着好心的救济。他们本是暗暗地使着气讲话,见没人阻止反倒更加猖狂,叫唤的一句接着一句响,耳朵边上的吱吱喳喳吵得艾伦心烦。他什么都没说,翻了个身儿爬起来朝南边移了好几米,最后窝进一个墙角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那两个男人本以为艾伦睡着了,他腾地站起来倒把这俩人吓了一身的冷汗。借着点亮光,艾伦分辨着地上的人腿跟行李,带着明显的介意远离他们,身后传来暗搓搓的骂声。

几天后艾伦找到了一个在观赏园里修剪花圃跟维护绿化的工作,整日的任务就是修枝丫、给花儿培土,再就是闲着守林子。这样做了几天,一个浑身脏兮兮约摸七八岁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一个牛皮纸袋溜进花园里,好不别扭的站在了他身后。艾伦正屈膝蹲在花坛跟前挖坑,替换下去年才种的老花,顺便择一择枯萎的花瓣儿跟偷偷生出来的杂草。男孩扭捏一阵伸出一根指头截了他的肩头,艾伦将手头上的工具插进一小丛泥土里,停下动作淡淡瞥他一眼,接着捞起一旁安放着的园艺铲继续工作。男孩儿对他兴致缺缺的态度有些慌乱,怀里楼着的纸袋子鼓囊囊的,他绷紧手臂托着它,手指头绞着上衣的一角。

「你迷路了吗…还是说想到林子里撒尿?去就行。机灵着点儿,别被哪只爱拉屎的鸟儿盯上。」

艾伦忽然压着嗓子问道,没等人搭话又自顾自的接下去。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跟人对话,兴许是老久没出声了,猛的一用嗓子多少有些不自在,最后一个音节刚收尾便紧跟着干咳了几声。小男孩儿嗫嚅着又朝前挪了几公分。

「Madame叫我把这个给你,如果我完成了任务就给我一个银币作为报酬。就收下吧,求你!我,我想上学,呆在学院里听老师讲飞鸟集,那很美..」

「好了够了别再跟我谈这些了,特别是什么泰戈尔跟诗集。艺术的诗意现在只会让我更加烦闷——虽然他曾经也是我崇拜的对象之一。你知道了吧?」艾伦头疼地挥挥手,告诉他自己压根没心情听这一套,又暗斥自己必须赶紧逃离这个话题。「我收下就是了,那东西在哪儿?」

艾伦向着他主动伸出手去,男孩殷切地将牛皮纸袋递到他跟前,那袋子里头的东西还是温热的。他敞开袋子,泌人的香味儿登时跳窜了出来,这里头的热乎东西不是别的,是街口那家整日都排满了长龙的铺子打的粘豆糕。每一块大小都整齐划一,从外观上看艾伦根本分不清哪一块是甜豆馅的,哪一块又是绿茶馅的。

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突然感到有些恐慌,他想叫住那个小男孩,可是人家早就跑远了。他的两只眼珠子在孩子消失的方向和纸袋之间来回移动,还不忘嗅着热气腾腾的豆糕的气息吞几回唾沫。最后还是像祭奠贡品一样将纸袋封好摆在了大理石台阶上,过了良久才下定决心要享用它。他专程去洗净了双手度诚地将一只手伸进袋子里,拿拇指跟食指夹出来一块。本可以一次就全吞下去的,但他却只咬下了一半。他想看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馅料。淡黄色的长方断面上镶着一团形状不规则的棕褐色馅料,口里软糯又滋滋的甜。这是甜豆的。他像个才几岁的孩子,在心里默念猜测着那两边几率都五五分成的馅料,一只又一只地啃着袋子里的豆糕。

男孩儿每天午后都会光顾他工作的花园,给他带一样“Madame”挑选的小吃,艾伦跟他很快就混熟了,还教给他怎样使用花剪如何修整灌树丛。俩人偶尔还在一起玩闹,共同享用牛皮纸袋里装的食物。

「大家都在喊“Madame”。」

他对男孩口中一直提的“Madame”充满了疑惑,男孩悄悄告诉他,“Madame”总是穿着很华丽的和服,貌似家境很好。叫他最为印象深刻的是那位Madame右手手腕的内侧纹了一对向着手掌张开的翅膀。

黄昏时,艾伦鼓捣着水仙花的球茎,他捏着刻刀顺着球底的弧线切割,待瞧见颗圆嘟嘟的嫩芽后,刀尖刻破苞片两侧,刀锋一转剔开了裹在叶芽上的叶苞片。男孩儿的衣着越来越整洁漂亮,眼底里也有了闪亮亮的光,一见艾伦就动起嘴皮子来讲课堂上学的一篓子异闻奇事。只是艾伦已经许久没再见过他了,掰掰手指头,少说也得俩礼拜。

他的手掌裹住另一只花球时听见了些响动,这脚步声挺稳,艾伦眼里光是一粒又一粒的嫩芽,觉着这小屁孩兴许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吧,这些天一直没过来,就稍微调整了一下声调好让语气轻松点儿。

「你又替她带了什么过来?」

他手下依旧动作着,过了老久都听不见回应。脚步声又朝他背后近了些,艾伦这才发现自己快让对方的影子完全吞没了,他立马捏紧了刻刀,转头便瞧见了一双木屐,白足袋往上是绣有真丝白蔷薇的绀蓝色底衬,跟贴在这个人颈间的奶白襦袢。

「little Carl得准备考试,我叫他专心念书,所以耽误了你这边。」对方冷不丁开了口,这句话拍着浪,湿润着打了个转钻进艾伦的耳朵里,他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人也不在意,垂着眼睛继续讲着。
「本来…是想问问其他的孩子的。那个小家伙跟你呆得久,怕是想走也舍不得离开了。他带着成绩单回来,要是知道跟你聊天说话的小鬼换了人,会哭着怨我呢…」

艾伦的眼珠咕溜溜地转,将眼前这个人打量了几个来回,终是眼尖瞥见了人家手腕上一块异样的颜色。他立马扔了刻刀站起来,却发现蹲着和站着就是不一样,刚觉着挺高大的人竟矮了他一大截。

「Madame…」

评论(6)
热度(65)
© 微风 | Powered by LOFTER